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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治八年秋,凛冽的寒风裹挟着西北特有的粗砺沙尘,刀子般刮过灵州城外那片死寂的荒原。
天幕低垂,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头顶,仿佛随时要塌陷下来,将这片浸透了血与恨的土地彻底碾碎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焦糊味,混杂着若有若无的、尚未完全散尽的硝烟气息和一种更深的、源自土地的腥甜——那是死亡经久不散的味道。
刘松山勒马于一座矮坡之上,冰冷的铁甲覆着一层薄薄的黄尘。
他身形魁梧,面容如刀劈斧凿般棱角分明,此刻却凝固成一块沉默的顽石,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,燃烧着两簇压抑到极致的火焰。
他身后,是如同黑铁洪流般肃立的湘军步卒,刀枪如林,沉默无声,只有旗帜在朔风中猎猎作响,撕裂着凝重的空气。
连日血战,袍泽的尸骨填满了沟壑,更深的刺,却扎在刘松山的心底——新婚不久、随军辗转至此的妻子芸娘,就在昨夜突围传递军情的途中,杳无音讯。
一股冰冷彻骨的不祥预感,像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脏,越收越紧。
“报——!” 一骑斥候自前方尘烟中狂奔而来,马蹄声急促得如同濒死者的心跳。
那斥候滚鞍下马,脸色惨白如纸,嘴唇哆嗦着,竟一时无法成言,只是猛地抬头望向坡顶的主将,眼中是巨大的恐惧和悲愤。
“说!”刘松山的声音不高,却像冰锥凿地,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,瞬间压过了风声。
斥侯狠狠咽了口唾沫,仿佛要将喉咙里的铁锈味吞下去,终于嘶哑地挤出声音:
“将军!夫人……夫人她……”他猛地抬手,指向灵州城那高耸、在阴霾下显得格外狰狞的城楼方向,“在城头……旗杆……”
刘松山的瞳孔骤然缩紧,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。
他猛地一夹马腹,胯下神骏的战马长嘶一声,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坡顶最高处。
身后亲兵统领刘锦棠,一个面容尚带几分少年锐气却已历经战阵磨砺的年轻将领,脸色亦是剧变,毫不犹豫地策马紧随。
视野豁然开朗。
灵州城那饱经战火、布满刀痕箭孔的灰黑色城墙,冰冷地矗立在前方。就在那最高、最显眼的城门楼旗杆之上,一具纤细的身影被高高悬起,在呼啸的寒风中无助地晃动,像一片凋零的枯叶。
那身影穿着芸娘离家时那身水红色的薄袄,此刻却已被撕裂、浸透成一种刺目的暗红褐色。
距离尚远,面容模糊不清,但刘松山认得那身形,认得那衣裳!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。
“芸娘——!”一声绝望的嘶吼,如同受伤濒死的孤狼嚎叫,瞬间撕裂了整个战场的死寂,直冲铅灰色的天穹。
这声音里蕴含的痛苦与暴怒,让坡下肃立的万千湘军士卒,齐齐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。
他死死地盯着那城头。
风似乎更大了些,吹得那悬吊的身体转了个方向。
这一次,他看清了,芸娘双目圆睁,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惊恐与痛苦,眼角处凝结着两道深色的血痕。
更令人心胆俱裂的是,她的嘴角竟被某种极其残忍的方式撕裂开来,形成一个巨大的、凝固着黑色血痂的“笑”痕!
“啊——!”刘松山猛地仰天狂啸,脖颈上青筋暴凸如虬龙,全身的骨节都在咯咯作响。
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力量在他体内炸开,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。
他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刀,精钢打造的百炼刀身映着惨淡的天光,发出刺耳的嗡鸣。
“杀!”一个字,从牙缝里迸出,带着滚烫的血沫和毁灭一切的疯狂,“杀光他们!一个不留!今日破城,只收人命,不收降!”
他的眼睛赤红如血,死死锁定那面悬着芸娘的城墙,那不再是阻碍,而是必须彻底撕碎、彻底踏平的血肉祭坛!
“破城!杀!”刘锦棠紧随其后,年轻的脸上同样被暴怒和嗜血的狂热扭曲,他猛地抽出马刀,声嘶力竭地重复着叔父的命令。
这狂怒的咆哮如同点燃干柴的火星,瞬间引爆了压抑已久的湘军军阵。
连日苦战的疲惫、袍泽惨死的悲愤、此刻主母受辱的冲天怒火,汇合成一股毁天灭地的洪流。
“杀!杀!杀!”排山倒海的怒吼声浪轰然炸响,如同九天惊雷滚过荒原,震得大地都在颤抖。
黑色的钢铁洪流不再仅仅是军队,而是化身为一头被彻底激怒、渴饮鲜血的洪荒巨兽,挟着碾碎一切的死亡气息,向着灵州城墙疯狂地扑去!
灵州城墙在湘军这股挟着滔天血仇的疯狂冲击下,脆弱得如同狂风中的朽木。
云梯如钢铁丛林般瞬间竖起,无数身影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。
滚木礌石砸下,热油泼洒,城头箭如飞蝗,不断有人惨叫着跌落,在城墙根下堆叠起新的尸骸。
然而,后续的湘军士卒踩踏着同伴尚未冷却的躯体,眼中燃烧着同一种复仇的火焰,更加凶猛地向上涌去。恐惧早已被更强大的疯狂吞噬。
刘松山没有坐镇中军。他亲自擎着一面巨大的湘军战旗,那旗帜上绣着的“刘”字已被硝烟和不知谁的血染得暗红。
他身先士卒,攀上云梯的动作矫健如豹,却又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惨烈。
一支流矢“噗”地一声射穿他肩甲缝隙,箭头没入皮肉,他却浑然未觉,甚至没有皱一下眉头。
他眼中只有那面悬着芸娘的旗杆,只有城垛后那些晃动着的、惊恐回民叛军的面孔。
“挡我者死!”他狂吼着,如同天神下凡般第一个跃上城头!沉重的战旗旗杆在他手中化作横扫千军的巨棍,带着凄厉的风声猛地砸向最近的一个叛军。
那叛军举刀欲格,只听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连人带刀被砸得倒飞出去,胸骨尽碎,鲜血狂喷。
刘松山看也不看,反手拔出佩刀,刀光如匹练般卷出,瞬间又有两个冲上来的叛军被拦腰斩断,内脏混合着鲜血喷洒在冰冷的城砖上,热气腾腾。
他像一头发狂的雄狮,在城头狭窄的空间里掀起一阵阵血肉风暴。刀光每一次闪烁,必然带起一蓬血雨,一声濒死的惨嚎。
他并非简单地劈砍,而是带着一种虐杀的意味,刀锋所向,专挑脖颈、胸腹要害,甚至刻意劈开敌人的面门,仿佛要将眼前所有活物都碾成最原始的肉糜。
喷溅的鲜血糊满了他的铁甲,染红了他的须发,顺着冰冷的面甲边缘滴落。他一路冲杀,目标明确地扑向那根悬挂着芸娘尸骸的旗杆。
几个叛军小头目见其势不可挡,凶性也被激发,嚎叫着从两侧合围而来,刀枪并举。
刘松山不退反进,猛地将手中战旗向前狠狠掷出!沉重的旗杆如同标枪,带着骇人的力量贯穿了当先一人的胸膛,将其死死钉在后面的城垛上,那人手脚犹自抽搐。
趁此间隙,刘松山矮身避过侧面劈来的一刀,手中佩刀自下而上反撩,精准地切开了另一个头目的喉咙,血箭飙起一尺多高。
第三个头目的长矛已刺到他肋下,刘松山竟不闪避,任由矛尖刺破甲叶,划开皮肉,同时左手如铁钳般猛地抓住矛杆,右手的佩刀已如毒蛇吐信,闪电般捅进了对方的心窝。
他踏着滚烫的血泊和犹在抽搐的尸体,终于冲到了旗杆之下。
看着芸娘那被凌辱、被摧残得不成人形的遗骸,刘松山眼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温度彻底熄灭。
他没有嘶吼,没有流泪,只有一种死寂的、比万载玄冰更冷的杀意弥漫开来。
他伸出颤抖的、沾满敌人鲜血和碎肉的手,小心翼翼,却又无比坚定地,割断了那勒入芸娘脖颈的粗糙绳索。
芸娘的尸身软软地滑落,被他用仅剩完好的右臂,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,紧紧抱在冰冷的、血迹斑斑的铁甲怀里。
她的身体轻飘飘的,却像一座无形的山,死死压住了刘松山残存的人性。
“芸娘…我来了…”他低头,用染血的脸颊轻轻触碰妻子冰冷的额头,声音嘶哑低微,如同梦呓。
随即,他猛地抬起头,眼中只剩下纯粹的、毁灭一切的深渊。
他抱着芸娘的尸身,对着周围因这诡异一幕而惊骇呆滞的叛军,发出了最后、也是最为恐怖的命令:
“屠城!鸡犬——不留!”
这四个字,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判词,瞬间点燃了早已杀红眼的湘军最后的疯狂。
城头短暂的凝滞被彻底打破,更为残酷的杀戮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。
城门在巨大的冲车撞击下轰然洞开。早已等候在外的湘军骑兵,在刘锦棠的率领下,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,裹挟着雷鸣般的马蹄声,汹涌灌入城内。
铁蹄踏碎了街巷的宁静,踏碎了残存的抵抗,踏碎了任何形式的生机。
灵州城,瞬间沦为血海地狱。
刘锦棠一马当先,年轻的脸上混杂着复仇的快意和一种近乎迷醉的杀戮兴奋。
他手中的马刀早已砍得卷刃,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柄叛军丢弃的长矛,当作骑枪使用。
狭窄的街道上,溃逃的叛军和惊恐的平民混杂在一起。
刘锦棠眼中没有任何区分,只有移动的、需要被清除的目标。
“杀!”他厉声咆哮,长矛毒蛇般刺出,将一个试图躲进路边土屋的回民青年从背后贯穿,矛尖带着淋漓的鲜血从前胸透出。
他手臂发力,竟将那青年尚未断气的身体高高挑起,狠狠甩向旁边一堵土墙!
沉闷的撞击声和骨骼碎裂声令人牙酸。他看也不看,纵马前冲,长矛横扫,又将一个抱着幼儿、吓得瘫软在地的妇人头颅砸得粉碎,红白之物溅了旁边的土墙一片狼藉。
那幼儿摔落在地,哭声刚起,便被后面汹涌而至的铁蹄无情地淹没。
他冲进一个稍显宽敞的十字街口,这里聚集了数十名试图结阵顽抗的叛军残兵。
刘锦棠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,勒住马缰,对着身后的骑兵猛一挥手:“碾过去!”数十骑精锐如同钢铁楔子,以他为锋矢,轰然撞入人群!骨断筋折的闷响、垂死的惨嚎、战马的嘶鸣、刀枪入肉的噗嗤声……瞬间交织成一曲死亡交响乐。
残肢断臂飞舞,内脏流淌一地,浓稠的鲜血迅速在黄土路面上汇聚成小溪,蜿蜒流淌。
刘锦棠尤嫌不足,他弃了长矛,拔出备用的腰刀,纵马在已成修罗场的街心来回驰骋,专门劈砍那些倒在地上尚未死透、痛苦呻吟的躯体。
每一次刀光落下,都带起一声戛然而止的短促哀鸣。
他仿佛不知疲倦,脸上溅满了黏稠的血浆,唯有那双眼睛,在血污下亮得惊人,闪烁着一种令人胆寒的、近乎非人的光芒。
杀戮席卷了每一条陋巷,每一个院落。湘军士卒彻底化身为屠戮的机器,见门就踹,见人就砍。男人的怒吼与惨叫,妇孺的哀哭与求饶,在震天的喊杀声和兵刃的撞击声中显得如此微弱,转瞬即逝。
火光开始在城内各处燃起,黑烟滚滚,夹杂着皮肉烧焦的恶臭,遮蔽了本就阴沉的天光。
昔日还算繁盛的灵州城,彻底被死亡和火焰吞噬,哭嚎声直透云霄,又渐渐被更为彻底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所取代。
当夕阳那如血般粘稠的光线,艰难地穿透厚重的硝烟和尘埃,涂抹在灵州城残破的雉堞和遍地的尸骸上时,这座城池已经彻底死去。
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血腥味令人作呕,吸一口都仿佛能尝到铁锈的咸腥。
火焰在废墟间噼啪作响,舔舐着残存的木料和尸体,升腾起的黑烟如同招魂的幡。
北门城楼之上,已成了血色的祭坛。
刘松山如同一尊从地狱血池中捞出的魔神,默然矗立。他身上的铁甲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,被一层厚厚的、半凝固的暗红血浆和碎肉彻底包裹,肩头那支折断的箭杆突兀地刺出,伤口附近的甲叶被血浸得发黑。
他脚下,是层层叠叠的尸体,几乎垒成了小山,有叛军,也有在最后混战中倒下的湘军。
他就站在这尸山之上,怀中,紧紧抱着用一件相对干净的、从尸体上剥下的深色外袍裹住的芸娘尸身。
寒风卷过城头,带着刺骨的冷意和浓郁的死气,吹动他散乱粘结成绺的须发。
他微微垂着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怀中那冰冷的包裹,仿佛要穿透那粗糙的布料,再看一眼妻子生前的容颜。
然而,那被撕裂的嘴角、凝固的血泪,早已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,成为永世无法磨灭的梦魇。
时间在他身上仿佛凝固了,只有偶尔掠过城头的寒鸦发出几声凄厉的嘶鸣,划破这死寂。
突然,一阵急促而有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,打破了城头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一骑快马穿过城门口堆积如山的尸体和仍在燃烧的余烬,直冲北门而来。
马上骑士身背令旗,正是左宗棠帅府的信使。
他显然也被眼前炼狱般的景象所震慑,脸色煞白,勒住马缰时,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,在原地焦躁地踏着蹄子。
信使定了定神,深吸一口满是血腥味的空气,强自挺直腰背,对着城楼尸山血海之上的那个恐怖身影,朗声高喊:“大帅有令!着北路统领刘松山、刘锦棠,即刻至中军大帐听训!”
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城头回荡,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、官样的威严。
刘松山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。动作僵硬,如同生锈的机括。
他那双布满血丝、深陷如窟窿的眼睛,从芸娘冰冷的包裹上移开,转向了城下那名传令的信使。
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,没有愤怒,没有惶恐,只有一片虚无的死寂,如同两口吞噬了所有光线的枯井。
他没有立刻回应,而是慢慢地、用一种近乎怪异的轻柔动作,将怀中芸娘的尸身,小心翼翼地放在脚边一具相对平整的叛军军官尸体上。
然后,他伸出那双沾满厚厚血痂、指甲缝里嵌着黑红色肉沫的大手,猛地抓住胸前那面早已被血污浸透、破烂不堪的湘军战旗一角。
刺啦——!
一声布帛撕裂的刺耳声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。
他竟硬生生从那沉重的大旗上,撕扯下一块还算完整的、浸透了无数敌人和袍泽鲜血的布片。
布片沉甸甸的,仿佛吸饱了生命。
刘松山用这块猩红的布片,开始极其专注、极其缓慢地擦拭手中那把同样沾满血污的佩刀。
刀身上凝固的血块被一点点擦去,露出底下冰冷的、泛着幽蓝光泽的精钢锋刃。
他的动作一丝不苟,像是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。
擦净了刀,他顿了一下,然后,从怀中贴身处,极其珍重地摸出了一件物事。
那是一支普通的银簪,簪头雕着一朵小小的、素雅的梅花。
这是芸娘平日最常戴的簪子,随她一同陷于敌手。
此刻,簪身扭曲变形,原本温润的银光被大片暗褐色的血污彻底覆盖、浸透,簪头那朵小小的梅花,几乎被凝固的血块糊住,辨不出形状。
刘松山用那块同样沾满血污的旗布,开始擦拭这支银簪。
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,与他方才在城头屠戮时的狂暴判若两人。
粗糙的布片摩擦着变形的银簪和凝固的血痂,发出细微的沙沙声。
他擦得很慢,很仔细,仿佛要将簪子上沾染的每一丝屈辱、每一分痛苦都擦拭干净。
城下的信使看得头皮发麻,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。
他不敢催促,只能僵硬地坐在马背上,看着城头那如同地狱恶鬼般的身影,进行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仪式。
终于,刘松山停下了擦拭的动作,他低头凝视着手中那支依旧扭曲、依旧残留着无法擦净的深褐色血痕的银簪,又缓缓抬起头,目光越过城下的信使,投向更远处。
那是灵州城的瓮城,此刻,那里已不再是战场,而是一个巨大的人间屠宰场。
数千名来不及逃走的叛军俘虏、甚至许多被怀疑与叛军有牵连的城中青壮,被成排成排地驱赶至此。
湘军士卒如同冷酷的农夫收割庄稼,挥动着雪亮的屠刀。刀光起落,人头如同熟透的瓜果般滚落,无头的尸体像被砍倒的麦秆般成片倒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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