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中学校花聂小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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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后突然刮起风来。聂小花抱着晒在绳上的床单往家跑，灰色长裙被风吹得贴在腿上，像层潮湿的皮肤。经过三叔家时，她看见院墙根堆着些旧物——破麻袋、断腿的木凳，还有双红布鞋，鞋面上的绣花已经褪色，鞋跟却还是结实的。</p>

“那是你姑婆的嫁妆。”三叔母不知何时站在身后，手里拧着件蓝布衫，“她出事前一天还试穿过，说等建军回来就穿着这双鞋跟他走。”</p>

聂小花的目光落在红布鞋的鞋底——纳得密密麻麻的针脚，像片整齐的麦田。她突然想起今早井台边的青苔，也是这样细密地铺在砖缝里，吸饱了水汽。</p>

傍晚去河边洗衣时，聂小花把灰色长裙卷到膝盖。白色球鞋放在青石上，鞋带解开晾着，像两只展翅的白鸟。河水漫过脚踝时，她看见水底沉着些碎玻璃，其中一块反射出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。</p>

“小心扎着脚。”个老太太拄着拐杖走过，裤脚卷起露出变形的脚踝，“前几年有个城里姑娘来写生，穿的白球鞋就被玻璃划了道大口子，血珠儿滴在河水里，像撒了把红豆。”</p>

聂小花低头看自己的脚踝，那里有颗淡褐色的痣——跟姑婆照片里的位置一模一样。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每次来聂家洼，母亲总让她穿长裤——许是怕她看见这颗痣，想起那个同样长着痣的姑娘。</p>

洗完的床单晾在绳上，被风吹得猎猎作响。聂小花蹲下身系鞋带时，发现白色球鞋的鞋舌上绣着朵极小的玉兰花，是用淡青色的线绣的。她摸了摸那朵花，突然想起三叔母说的话：“你姑婆最会绣花，枕头上、鞋面上，都有她绣的玉兰花。”</p>

暮色渐浓时，聂小花坐在院子里的石磨上。灰色长裙垂到脚踝，裙摆上的草屑已经被风吹掉了，只剩下几处浅褐色的泥印。她数着球鞋上的鞋带孔，一个、两个、三个……直到数到和张泛黄的退伍证：“建军是我的救命恩人，你怎么能……”</p>

原来，***是爷爷在部队时的战友的儿子。1983年夏天，他去深圳打工前，把姑婆托付给爷爷照顾。可三叔一直暗恋姑婆，见她要跟别人走，就起了杀心。</p>

那天晚上，他在玉米地拦住姑婆，争执中用镰刀杀了她。为了掩人耳目，三叔把现场伪装成抢劫杀人，还把***的镰刀丢在了附近，想嫁祸给别人。</p>

“这些年我天天做噩梦，梦见小花来找我索命。”爷爷老泪纵横，“我对不起建军，更对不起小花。”</p>

警笛声从远处传来，三叔瘫坐在地上，手里的镰刀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地上。</p>

聂小花看着月光下的玉米地，突然明白姑婆最后一篇日记没写完的话是什么——“等考上大学就嫁给建军”。</p>

离开聂家洼的那天，聂小花把姑婆的日记本和***的信烧了。灰烬被风吹散，像那年夏天落满一地的槐花瓣。</p>

火车开动时，她看见爷爷站在老槐树下，手里拿着朵玉兰花，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飘动。</p>

聂小花掏出手机，删掉了那条“乡村振兴调研中”的朋友圈，重新发了条：有些秘密，应该被铭记。配图是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，在阳光下开得正盛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