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章地精山怪别生气（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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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着，铁皮靴尖踢到了个硬东西。咕噜低头一看，是块巴掌大的紫水晶，棱角被打磨得光滑，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。这是上周他在山涧里捡到的宝贝，特意藏在蘑菇丛下想给敦敦一个惊喜。</p>

“笨蛋敦敦。”咕噜把紫水晶塞进帆布口袋，拎起装孢子的玻璃罐，也跟着往黑松林走。他得去看看，那傻大个到底要怎么“赔”他的橡果。</p>

会说话的树桩黑松林的空气里飘着松脂的香气，敦敦正蹲在一棵倒下的古树桩前，用手指抠着树皮上的裂纹。树桩的截面布满年轮，最中心的位置有个拳头大的洞，洞里塞着团干枯的苔藓。“你在这儿捣鼓什么？”</p>

咕噜凑过去，铁皮靴子踩在松针上沙沙响。敦敦没回头，只是从树洞里掏出个东西往咕噜手里一塞。那是个用橡果壳串成的项链，每个橡果壳都被打磨得圆润，中间穿了根坚韧的藤蔓，最下面还坠着片琥珀色的树脂，里面裹着只完整的萤火虫。</p>

“我……我记得你说过，喜欢会发光的东西。”敦敦的声音闷闷的，耳朵尖有点发红，“橡果被兔子啃了，我重新串了这个。”</p>

咕噜捏着项链的手顿了顿。他确实在三个月前的暴雨夜里说过这话——当时敦敦怕他被雷声吓着，用发光蘑菇给他串了个手环，结果被雨水泡软了。没想到这个大块头居然记了这么久。“哼，算你有点良心。”</p>

咕噜把项链往脖子上一挂，树脂里的萤火虫似乎被体温唤醒，微弱地亮了一下，“不过这玩意儿可抵不了我的橡果酒，等会儿你还得跟我去采新的橡果。”</p>

敦敦的肩膀明显放松下来，他点点头，伸手想去摸咕噜的头，又怕力气太大弄疼他，半路缩了回去，改成挠了挠自己的胳膊。就在这时，树桩突然“咔哒”响了一声。</p>

两人同时愣住。咕噜往后跳了半步，掏出腰间的铜匕首；敦敦则把咕噜护在身后，巨大的手掌按在树桩上，掌心的温度让树桩的年轮纹路泛起淡淡的绿光。</p>

“是谁在装神弄鬼？”咕噜举着匕首喊道，声音有点发颤——他天不怕地不怕，就怕黑松林里的老妖精。</p>

树桩的截面忽然裂开一道缝，像张嘴巴似的开合着，发出干枯的声音：“两个小不点儿，踩坏了我的胡须还敢嚷嚷？”咕噜低头一看，树桩周围蔓延的根须不知何时缠上了他的靴子，那些根须细如银线，顶端还长着小小的绒毛。</p>

敦敦赶紧掰开根须，嘴里发出“呜呜”的安抚声——他跟黑松林的老树精们向来处得不错。“原来是山毛榉爷爷啊。”敦敦瓮声瓮气地说，“您怎么把自己藏在树桩里了？”树桩的裂缝抖了抖，像是在叹气：“前几天刮台风，把我这把老骨头吹折了。本来想埋在土里慢慢长，结果被你们俩吵得睡不着觉。”咕噜的脸有点发烫。</p>

他刚才跟敦敦拌嘴的声音确实不小，没想到会吵到老树精。“对不住啊山毛榉爷爷。”咕噜挠挠头，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瓷瓶，“这是我用蜂蜜和晨露调的营养液，您尝尝？”</p>

树桩的裂缝凑近瓷瓶，吸了口营养液，忽然发出“咯咯”的笑声：“小地精还挺懂事。不过我找你们，是有正事要说。”根须突然从地里冒出来，在树桩前摆出个奇怪的图案——那是片燃烧的森林，中间画着个巨大的阴影，阴影的脚下踩着个小小的、长着尖耳朵的轮廓。</p>

“赤焰谷的熔岩巨人醒了。”山毛榉爷爷的声音沉了下来，“他说要找偷走火焰宝石的小偷，要是找不到，就把整个迷雾森林烧了。”</p>

咕噜的心猛地一沉。火焰宝石是迷雾森林的宝物，藏在赤焰谷的火山口里，据说能控制岩浆的温度。去年冬天，他确实跟敦敦去过一次赤焰谷——当时敦敦的山洞太冷，他想摘块火焰宝石给敦敦取暖，结果差点被岩浆烫到，最后只捡了块沾着火星的黑曜石回来。</p>

“我们没偷宝石啊。”咕噜急道，“再说那宝石那么烫，谁拿得动？”树桩的裂缝颤了颤：“熔岩巨人说了，小偷是个‘穿着铁皮靴子，走路哐哐响’的小家伙，还说有个‘大块头山怪’帮他望风。</p>

除了你们俩，迷雾森林里还有谁符合这条件？”咕噜看看自己的铁皮靴，又看看敦敦庞大的身躯，顿时说不出话来。熔岩巨人的误会赤焰谷的空气像团滚烫的棉花，每吸一口都烫得喉咙发疼。</p>

咕噜把浸湿的麻布披在头上，铁皮靴子踩在火山岩上滋滋响——他特意往靴底涂了层厚厚的泥浆，才没被地面的高温烫穿。敦敦走在前面，巨大的手掌时不时往咕噜头顶扇风。他的皮肤是深灰色的，不怕高温，只是怕咕噜中暑，特意从黑松林扛了块巨大的芭蕉叶，像伞一样举在两人头顶。</p>

“我说，咱们真要去跟那个熔岩巨人解释吗？”咕噜缩着脖子，尽量躲在敦敦的影子里，“听说他上次醒的时候，把半个黑松林都烧成了焦炭。”“他误会我们了，要解释清楚。”敦敦的声音很坚定，“不能让迷雾森林被烧掉。”</p>

两人穿过一片冒着热气的硫磺泉，终于看到了赤焰谷的火山口。火山口边缘坐着个巨大的身影，浑身覆盖着暗红色的岩石，缝隙里流淌着金色的岩浆，眼睛是两团跳动的火焰，正闷闷不乐地用手指抠着火山岩。</p>

“喂！大个子！”咕噜鼓起勇气喊了一声，声音被热浪扭曲得变了调，“我们没偷你的宝石！”熔岩巨人猛地抬起头，火焰般的眼睛扫过来，火山口顿时喷出一股浓烟。</p>

“就是你们两个！”他的声音像岩浆喷发，震得地面都在抖，“小地精穿铁皮靴，山怪块头大，跟我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！”“梦里看到的能算数吗？”咕噜急得跳脚，“我上次来只是想捡块石头，连宝石的边都没摸到！”</p>

“还敢狡辩！”熔岩巨人猛地站起来，岩浆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滴，在地上烧出一个个小洞，“我的火焰宝石能感知到靠近的生物，那天它明明闪了三下——一下是铁皮靴的金属味，一下是山怪的泥土味，还有一下……是蜂蜜的甜味！你敢说你没带蜂蜜？”咕噜愣住了。</p>

他确实带了——上次去赤焰谷的时候，他怕敦敦饿，揣了罐蜂蜜在口袋里，结果不小心洒了半罐在火山岩上。“那是蜂蜜没错，可我们真没拿宝石啊！”咕噜跺着脚，铁皮靴子在地上敲得更响，“不信你去我们家搜！”</p>

“搜就搜！”熔岩巨人迈开大步，每一步都让地面裂开细纹，“要是搜不到，我就把你们的山洞烧成灰！”敦敦突然往前站了一步，挡在咕噜身前。“不许烧他的山洞。”</p>

他瓮声瓮气地说，声音不大却很坚定，“他的蘑菇棚在里面，烧了他会哭的。”咕噜鼻子一酸。他确实很宝贝自己的蘑菇棚——那是用月光草和梧桐叶搭的，里面种着各种各样的发光蘑菇，是他攒了五年才弄好的。</p>

没想到敦敦居然记得这么清楚。熔岩巨人盯着敦敦看了半天，突然“哼”了一声：“你这山怪倒是护着他。</p>

行，我就去你们的山洞看看。要是真没有，我就再找别人算账。”山洞里的秘密咕噜的山洞藏在瀑布后面，洞口挂着藤蔓编的帘子，里面摆满了他收集的宝贝：装着星星碎片的玻璃罐、用蜘蛛网和露珠做的风铃、还有敦敦每次下雨后给他捡的光滑鹅卵石。</p>

熔岩巨人站在洞口，庞大的身躯几乎把整个洞口堵住，岩浆般的皮肤被瀑布的水汽蒸得冒白烟。“赶紧把宝石交出来，不然我这身子一热，你这破山洞就没了。”</p>

咕噜气鼓鼓地把铁皮箱子一个个打开：“你自己看！除了这些破烂，我哪有地方藏你的破宝石？”敦敦也在一旁帮忙，把自己山洞里的石头堆都搬了过来——他的山洞就在咕噜隔壁，里面除了石头就是苔藓，最多有几根晒干的藤蔓。</p>

熔岩巨人翻来翻去，把玻璃罐里的星星碎片洒了一地，把鹅卵石踢得滚来滚去，甚至把敦敦用来当枕头的大岩石都翻了个底朝天，结果什么都没找到。</p>

“奇怪，难道真不是你们？”熔岩巨人挠了挠头，火焰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，“可我的宝石确实不见了，而且那天除了你们，没有别的生物靠近赤焰谷啊。”</p>

咕噜蹲在地上捡星星碎片，忽然想起件事：“对了！上个月月圆夜，我看到黑松林的狐狸奶奶往赤焰谷方向去了，她还背着个大布袋，里面鼓鼓囊囊的。”“狐狸奶奶？”熔岩巨人皱起眉，“她去那儿干什么？她最怕热了。”</p>

敦敦突然“啊”了一声，从自己的石头堆里掏出个东西——那是块巴掌大的红布，上面绣着朵蒲公英，边缘还沾着点暗红色的粉末。</p>

“这是我昨天在黑松林捡到的，”他递给咕噜，“我记得你说过，狐狸奶奶的围巾就是这个样子。”咕噜捏着红布闻了闻，上面有股淡淡的硫磺味——跟赤焰谷的味道一模一样。</p>

“肯定是她！”他肯定地说，“她肯定是偷了宝石，还想嫁祸给我们！”熔岩巨人的火气又上来了，火焰般的眼睛亮得吓人：“好个老狐狸！居然敢骗我！我现在就去找她算账！”</p>

“等等！”咕噜突然喊道，“狐狸奶奶那么老了，你那么大个子，别吓着她。说不定这里面有误会呢？”“误会？”熔岩巨人停下脚步，“她偷了我的宝石，还有什么误会？”</p>

咕噜想了想，把脖子上的橡果项链摘下来塞进兜里，又从铁皮箱子里翻出个东西：“我们先去问问她再说。你看，这是我去年从赤焰谷捡的黑曜石，能让火焰变弱，要是她真偷了宝石，我们用这个制住她。”敦敦也点点头，从背后的布袋里掏出块巨大的苔藓：“这个能灭火，要是她反抗，我就把苔藓盖在她身上。”熔岩巨人盯着他们俩看了半天，突然“噗嗤”一声笑了——岩浆般的皮肤上裂开细纹，露出里面橘红色的光芒。“你们俩倒是挺默契。行，就听你们的，先去问问那狐狸。”狐狸奶奶的苦衷黑松林的狐狸洞藏在老橡树的树洞里，洞口用干草堵着，里面飘出股草药味。咕噜轻轻扒开干草，看到狐狸奶奶正坐在石凳上，用爪子给块红色的石头缠布。那石头通体发红，表面冒着热气，正是失踪的火焰宝石。“狐狸奶奶！你怎么偷了火焰宝石？”咕噜忍不住喊道。狐狸奶奶吓了一跳，手里的宝石差点掉在地上。她转过身，眼睛红红的，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泪痕：“小咕噜？你们怎么来了？”熔岩巨人跟着挤进来，庞大的身躯把树洞撑得嘎吱响：“快把宝石还给我！不然我烧了你的洞！”“别烧！”狐狸奶奶赶紧把宝石抱在怀里，“我不是故意要偷的，我是没办法啊！”原来狐狸奶奶的小孙子前几天被毒蛇咬了，伤口一直发炎，昏迷不醒。她听老松鼠说，火焰宝石的热量能治好蛇毒，就冒险去赤焰谷偷了宝石。她本来想等孙子好点就送回去，没想到熔岩巨人这么快就发现了。“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？”熔岩巨人的火气消了大半，声音也低了下来，“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。”狐狸奶奶叹了口气：“我怕你生气……上次我不小心踩坏了你种的火焰花，你把我的蘑菇地烧了半块，我哪敢跟你说啊。”熔岩巨人的脸有点发红——他确实记起来了，去年春天他刚学会控制火焰，不小心把狐狸奶奶的蘑菇地烧了，后来他偷偷补种了，还以为狐狸奶奶不知道呢。“对不起啊，”他挠挠头，“那时候我还不会控制脾气。”咕噜突然想起什么，从口袋里掏出黑曜石递过去：“狐狸奶奶，用这个吧。黑曜石能让火焰变弱，不会烫伤小狐狸，还能治蛇毒。”敦敦也把苔藓递过去：“这个敷在伤口上，能止痛。”狐狸奶奶看着他们手里的东西，又看看熔岩巨人，眼眶湿了：“谢谢你们……那我现在就把宝石还给你。”“不用急，”熔岩巨人摆摆手，“等你孙子好了再还也不迟。我跟山毛榉爷爷说一声，让他多照看照看黑松林，别让别的动物靠近你家。”狐狸奶奶愣住了：“你不生气了？”“不生气了。”熔岩巨人笑了笑，“其实我也有错，不该动不动就发火。小咕噜说得对，有事好好说就行，发火解决不了问题。”咕噜心里美滋滋的，偷偷碰了碰敦敦的胳膊。敦敦低头看他，嘴角咧开个大大的笑容，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。苔藓坪的派对三天后，狐狸奶奶的小孙子醒了。她把火焰宝石还给了熔岩巨人，还送了他一篮子自己种的蓝莓——据说能让火焰的颜色变好看。熔岩巨人高兴极了，非要在苔藓坪办个派对，邀请迷雾森林的所有居民参加。派对那天，苔藓坪热闹极了。山毛榉爷爷从树桩里钻出来，用根须搭了个舞台；松鼠们搬来松果当凳子；兔子们采了各种各样的野花，插在咕噜的铁皮靴里当装饰；熔岩巨人则用火焰宝石在天空画出彩色的火焰，像烟花一样好看。咕噜蹲在发光蘑菇丛里，给敦敦串新的项链——这次用的是蓝莓果和月光草，还坠了片萤火虫翅膀。敦敦坐在旁边，手里拿着块蜂巢，时不时往咕噜嘴里塞块蜂蜜。“我说敦敦，”咕噜含着蜂蜜，说话有点含糊，“你以后别老把东西往我家门口堆了，要是再被兔子啃了，我可饶不了你。”敦敦点点头，又往他嘴里塞了块蜂蜜：“那我把橡果藏在你的蘑菇棚顶上，兔子够不着。”“笨蛋，”咕噜笑着推了他一把，“蘑菇棚顶是梧桐叶做的，压坏了怎么办？”敦敦挠挠头，正想说话，突然听到熔岩巨人喊他们：“小地精！大山怪！快过来！该切蛋糕了！”那蛋糕是山毛榉爷爷用树干做的，上面铺着苔藓奶油和浆果，看起来有点奇怪，但闻起来很香。大家围着蛋糕站成一圈，熔岩巨人用火焰宝石在蛋糕上点了火，火苗窜起来又慢慢落下，在蛋糕表面烤出层酥脆的皮。“我有句话要说！”熔岩巨人举起蛋糕刀，声音洪亮，“以前我总爱生气，差点烧坏了森林，谢谢小咕噜和敦敦让我明白，有事好好说就行，不用动不动就发火。以后谁要是再吵架，我就用火焰宝石给他们烤蘑菇吃——直到他们和好为止！”大家都笑了起来。咕噜看看敦敦，敦敦也看看他，两人的手里都沾着蜂蜜，碰在一起黏糊糊的，却觉得心里暖暖的。派对结束时，山毛榉爷爷用根须给他们拍了张照：咕噜站在敦敦的肩膀上，手里举着发光蘑菇，敦敦的手里捧着橡果项链，两人的脸上都沾着蛋糕屑，笑得像个傻子。照片被挂在咕噜的山洞里，就在蘑菇棚的旁边。后来每次有小动物问起他们为什么总在一起，咕噜就会指着照片说：“因为我们是朋友啊，朋友之间，就算吵架也不会真的生气。”敦敦总是在旁边点点头，然后往咕噜嘴里塞块蜂蜜——他知道，这个小地精虽然嘴上厉害，心里却比谁都软。而咕噜也知道，这个大块头山怪虽然记性不好，却会把他说过的每句话都记在心里，记很久很久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