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流萧书生提示您:看后求收藏(第二章化身玻璃杯,左眼见飘心中喜,风流萧书生,久久小说),接着再看更方便。
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/畅读/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,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。
第一阵秋风来时,教室后排的旧座钟开始闹脾气。它的钟摆总卡住,报时的时候像只沙哑的老鸦。守校的王大爷来修钟时,我听见齿轮转动的咯吱声里,混着他的叹息:“这钟比我岁数都大,当年还是公社书记送的呢。”</p>
座钟的玻璃罩上有道裂纹,和我杯身的金色纹路很像。夜里,它会用钟摆敲玻璃罩,跟我说话:“看见那个总坐在窗边的男孩没?他文具盒里的纸条,写的全是‘爸爸什么时候回家收玉米’。”</p>
男孩叫小石头,每天放学后都要帮奶奶剥玉米。他的铅笔头磨得很短,却总在纸条上画满玉米穗。有次他把纸条放进文具盒时,不小心碰倒了我,我滚到地上,杯口磕出个新豁口。</p>
“对不起!”小石头蹲下来捡我,手指被豁口划破,血珠滴在金色纹路上,像给河流染上了晚霞。他从兜里掏出块糖纸,小心翼翼地垫在我杯底,“这样透透就不疼了。”</p>
座钟在那天夜里走得格外准。我看见钟摆的影子在墙上晃,像个跳舞的人。“当年公社书记送我这钟时,说要让时间见证好日子,”座钟的声音带着颤音,“可现在的好日子里,咋还有娃盼着爸妈回家呢?”</p>
秋收后的操场堆着高高的麦秸,王大爷说要烧了做肥料。小石头却把我藏进麦秸堆,说怕烧起来伤到我。“透透有金色的花纹,像星星,”他趴在麦秸上对我笑,“等我爸回来,我就让他给透透做个木架子。”</p>
夜里下了场霜,麦秸堆结着白霜。我杯里的积水冻成了冰,透过冰层,能看见天上的星星比城里亮得多。座钟的钟摆突然掉了下来,在教室地上发出哐当响——它大概是知道自己快不行了。</p>
王大爷来捡钟摆时,从怀里掏出个布包,里面是半截钢笔。“这是我儿子的,”他用袖子擦钢笔,“他在城里打工,去年脚手架塌了……”钢笔尖在月光下闪着光,和我杯口的豁口一样,带着尖锐的疼。</p>
小石头的爸爸回来那天,全村的狗都在叫。男人背着个大帆布包,晒得黝黑,手里攥着张奖状——是小石头在县美术比赛得的奖,画的是麦秸堆里的玻璃杯,杯口沾着片玉米叶。</p>
“爸!”小石头扑过去时,碰倒了麦秸堆,我从里面滚出来,正好落在男人脚边。他捡起我,看着金色的纹路,突然红了眼眶:“这杯子……像我小时候摔碎的那只,我妈用铜丝给我缠起来的。”</p>
座钟在那天中午最后一次报时,然后就彻底停了。王大爷把它搬进储藏室,在钟摆下面压了张纸条:“等明年开春,给娃们打口新钟。”我看着自己杯口的新豁口,突然明白,有些伤痕不是为了疼痛,是为了让相遇的人,认出彼此生命里相似的印记。</p>
女孩支教期满要回城了,小石头把我放进她的行李箱。“透透跟着老师去城里,”他塞给我张画,上面是麦秸堆、座钟和笑着的男孩,“等我考上城里的中学,再来看透透。”</p>
行李箱里有只铁皮火车模型,是女孩学生送的。火车头的烟囱掉了,却总在颠簸时发出呜的声,像真火车在鸣笛。“这是山娃子用易拉罐做的,”女孩抚摸着火车,“他说以后要开真火车,把村里的苹果运到全国各地。”</p>
火车过隧道时,铁皮火车突然说起话来:“我见过很多离开乡村的人,他们的行李箱里都装着念想——有人带麦种,有人带槐树叶,还有人带像你这样的老物件。”它的车轮转了转,“你说,这些念想会被城里的风吹散吗?”</p>
我望着窗外掠过的白杨,想起麦秸堆里的星星,想起座钟停摆前的最后一声鸣响。“不会的,”我在心里回答,“就像铁皮不会忘记自己曾是易拉罐,玻璃不会忘记自己曾映过麦浪。”</p>
女孩的新住处是间老胡同里的平房,隔壁住着位修钢笔的老人。他每天坐在门口,面前摆着排钢笔,笔尖在灯光下闪着光,像排等待起飞的鸟。有次女孩把王大爷的半截钢笔拿去修,老人对着笔尖看了很久,说:“这是1980年的英雄牌,当年我给我闺女买过同款。”</p>
修笔老人的窗台摆着只铜手炉,里面总煨着块烙铁。他说手炉是老伴留下的,冬天焐手,夏天就当镇纸。“你看这手炉的包浆,”老人用布擦着铜面,“就像人脸上的皱纹,每道都藏着日子。”</p>
铜手炉很喜欢听故事,尤其是关于乡村的。我跟它讲麦秸堆里的星星,讲座钟的钟摆舞,讲小石头用糖纸给我做垫子。“我年轻时去过乡下,”手炉的铜面反射着阳光,“那时候的麦秸堆里,藏着好多娃的梦。”</p>
立春那天,女孩收到个包裹,是小石头寄来的。里面是只用玉米秸编的小篮子,篮子里垫着麦秸,放着块磨得光滑的鹅卵石。“石头说这是河边最圆的石头,像透透杯口的弧度,”女孩把鹅卵石放进我怀里,“他还说,今年的玉米卖了好价钱,够他去城里读中学了。”</p>
修笔老人突然哭了,他从抽屉里拿出支修好的钢笔,笔杆上刻着个“兰”字。“这是我闺女的名字,”他把钢笔递给女孩,“她当年也想考美术学院,可惜……”</p>
钢笔尖滴下滴墨水,落在我的金色纹路上,像给河流添了朵墨荷。</p>
铜手炉在那天夜里变得很烫。我看见无数光斑从它体内飞出来,在月光下拼成幅画:穿蓝布衫的姑娘,在麦秸堆旁画画,手里攥着支英雄牌钢笔。“我总算等到这一天了,”手炉的声音很轻,“有人记得她,就像有人记得那些麦秸堆里的星。”</p>
它渐渐变得冰凉,最后成了块普通的铜疙瘩。女孩把它擦干净,放在修笔老人的窗台上,旁边摆着那支刻着“兰”字的钢笔。我望着它们,突然觉得所谓永恒,或许就是把别人的故事,轻轻捧在怀里,让时光也带不走温度。</p>
小石头来城里读中学那天,背着个旧帆布包,里面装着他的画具和那只玉米秸篮子。他见到我时,眼睛亮得像乡下的星星:“透透!我就知道你在等我。”</p>
女孩的画室里,现在多了个画架,是小石头用捡来的木板拼的。他总在放学后过来,对着我画素描,画我杯口的豁口,画金色的纹路,画里面的鹅卵石。“老师说透透的伤痕里,藏着好多故事,”他用笔尖戳戳我的杯壁,“就像树的年轮,一圈一圈,都是时光的印。”</p>
夏天的暴雨来得急,画室的屋顶漏了雨。女孩把我放在书架最高层,自己去搬盆接水。突然阵风吹来,书架上的画册掉下来,砸中了我——我从高处摔下来,这次碎得很彻底,金色的纹路断成了好多截。</p>
小石头蹲在地上捡碎片时,眼泪掉在碎片上,和当年他爸爸的眼泪很像。“透透不会疼的,”他把碎片放进玉米秸篮子,“我会像修座钟的王大爷那样,把透透修好,还要给碎片编个麦秸外套。”</p>
修笔老人拄着拐杖来帮忙,他带来瓶特制的胶水,说是用鱼鳔熬的,粘玻璃最牢。“碎了怕啥,”老人用镊子夹着碎片,“你看这金色的纹路,碎了之后像不像一张网?能网住更多时光呢。”</p>
女孩突然想起什么,从抽屉里拿出个小盒子,里面是当年琉璃盏化作的金粉。她把金粉撒在碎片的裂缝上,胶水干了之后,裂缝处闪着星星点点的光,比原来的金色纹路还要亮。</p>
“透透现在像装了星星的杯子,”小石头把拼好的我捧在手里,“以后夜里走路,就不用怕黑了。”</p>
小石头考上美院那年,女孩成了美术老师,就像当年教她的那位老师。她把我送给小石头,说:“透透该跟着你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了。”</p>
大学的画室里,我认识了很多新朋友:缺了口的陶瓷调色盘,画满涂鸦的素描本,还有只总在夜里发光的荧光笔。它们听我讲乡村的麦秸堆,讲座钟的钟摆,讲修笔老人的钢笔,都说我是只装满故事的杯子。</p>
有次画展,小石头把我放在展厅最显眼的位置,旁边摆着他的画:《时光的容器》。画里有麦秸堆、旧座钟、铜手炉,还有无数碎片拼成的玻璃杯,杯口的豁口处,飞着只用玉米秸编的小鸟。</p>
开幕式那天,来了很多人。白发苍苍的美术老师,背着帆布包的小石头爸爸,拄着拐杖的修笔老人,还有守校的王大爷——他手里捧着只新座钟,钟面上画着我和麦秸堆。</p>
“你看,”小石头对着我说,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,又带着笑,“透透的河流,终于汇入大海了。”</p>
我望着展厅里的光,透过身上的裂缝和星光,看见所有与我相遇过的生命:穿校服的女生在画光,留守儿童在麦秸堆里藏梦,修笔老人在钢笔尖刻下思念,还有那只化作星子的琉璃盏。</p>
或许器物的使命,从来都不是永不破碎。而是在每次破碎后,被不同的手拾起,被不同的心珍惜,让那些散落的时光碎片,在新的生命里,重新拼凑出温暖的形状。</p>
就像我杯里的鹅卵石,永远记得河流的拥抱;就像我身上的星光,永远记得麦秸堆里的星。时光会老,器物会碎,但那些曾用心相待的瞬间,会像杯底的笑脸,永远明亮。</p>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