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 赛诗（下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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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老鸨大步走入场中，指着小乙道：“各位，这燕小乙我认识，乃是平康坊的不良人。到处混吃混喝，此等身份，又如何配沾我家芸儿的香泽？各位说是不是？”</p>

张公子的仆从好友，刘文远的仆从好友纷纷附和。</p>

刚才还称赞青玉案词好的诸人面露不忿之色，但都惹不起贵公子，没有吭气。</p>

小乙的眼睛紧紧盯着张老鸨，嘴唇紧抿，脸色铁青。</p>

“说什么？说什么？”</p>

这时，场中又挤进一个黑衣青年，面目青稚，一脸夸张，显得和年龄极不相称的油腻表情。</p>

正是宁真。</p>

只见他大步走到小乙面前，捉住他的手臂，指着张老鸨呵斥道：“你个老鸨子懂个屁，我们小乙哥英俊潇洒，诗才盖世，做不良人也就是暂时进修打磨，将来可是考状元哩。再说了，哪条律法规定不良人就不能作诗词？有没有？大家伙？”</p>

“没有！”</p>

憋了口气的秉公群众大声道。</p>

还有的说，“莫说不良人，就算罪囚，也做得诗词。许多绝句都是在人生低落期有感而发。”</p>

众人纷纷道是啊是啊。</p>

宁真一看这么多人支持自己，底气更足，面向张老鸨森然道：“还是说，你蔑视我不良人？我不良人乃大唐正规办案机构，隶属刑部和大理寺，为国尽忠，为民尽责，你一个区区老鸨子，敢蔑视官家，该当何罪？”</p>

这帽子扣得就有点大了！</p>

张老鸨吓得后退一步，连连摆手否认，最后又急又臊，“好好好，你们爱咋样咋样，我不管了！”</p>

顿顿脚，就要离开。</p>

“你等等！”宁真向张老鸨招招手，“你给我过来。”</p>

“我不管了行不行，你、你还要咋样？”张老鸨面现哀求之色，但双脚还是不由自主地走过来。</p>

“你多次对我小乙哥无礼，现在，你向他道歉。”</p>

“我、我……”张老鸨磕巴道。</p>

她是翠云楼的总管事，而翠云楼又是平康坊最大的几座青楼之一，她平时自恃认识几个大人物，不怎么把小乙这种基层小吏放在眼里，让他当众道歉，她还真有点抹不下面子。</p>

“你不道歉是吧！”宁真瞪眼，转向众人，“刚才大家可都看到了，也都听到了。她说不良人就不配写诗词，还说不良人都是些混吃混喝坑蒙拐骗之徒，是不是？”</p>

“是！”</p>

“对！”</p>

“她就是这样说的！”</p>

……</p>

众人都是些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，再加上都看不惯这张老鸨的势利眼，对于宁真的碰瓷式栽赃都轰然响应。</p>

“那好，到时候诸位给做个见证。”宁真一抱拳。</p>

众人再度响应。</p>

张老鸨慌了，此等罪名莫说她一个老鸨，便是朝中大员也不想惹一身骚。连忙拉着宁真的衣袖，“好好好，我道歉，我错了。求小哥你饶过我老婆子吧！”</p>

“是向他，小乙哥！”宁真冷声指着小乙道。</p>

“小乙哥，我错了！”张老鸨低声道。</p>

宁真低声道：“声音太低，我听不见！”</p>

“小乙哥，我错了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，饶过我这个狗眼看人低的老婆子罢！”张老鸨对小乙连连作揖。</p>

“你原谅他么？”宁真看向小乙，认真问。</p>

小乙看也不看张老鸨，神色复杂地看着宁真，眼眶湿润，忽然使劲抱了宁真一下，又捶了他一拳。</p>

一切，尽在不言中。</p>

“好了，你下去吧！”宁真向张老鸨挥挥手。</p>

又貌似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，“人家郎才女貌，关这些闲杂人等什么事？再说了，楼上这位绿衫姐姐早说了，诗文好坏，评判标准在芸儿姑娘手里。你说是不是，姐姐？”</p>

说罢，仰头向楼上翠衫少女问道。</p>

翠衫少年掩口而笑，肩膀一耸一耸，连连点头。</p>

“你说是不是，这位公子？”</p>

这一句，却是宁真向张公子发问。</p>

刚才喊“等等”的就是他。</p>

张公子折扇轻摇，冷笑着摇头，“不是！”</p>

“为何？”宁真表情夸张，一摊手，“难道，你也觉得不良人不配作诗？”</p>

“你莫要拿不良人来吓我，我又不是没身家的老鸨子。我也没有无趣到对各部府衙说三道四，所以你也别对我使这些无聊伎俩。”</p>

张公子面色平静，语气淡然，“我说的是，今晚芸儿姑娘出题，我等听得清楚，是让我等以除夕为题，做诗一首。请问，这位燕小乙做的，是诗否？”</p>

众人这才想起，刚才翠衫丫鬟所述，确实是要求作诗的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