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六章 昭字，不能去！（5k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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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景究竟是不是真的偏向于邕王，决定了幕后之人究竟是兖王还是邕王。</p>

要是黄景是真心偏向于邕王，那幕后者就是邕王，要是黄景是假意偏向于邕王，那幕后者就是兖王。</p>

而究竟偏向于谁，还得赵祯自己判断。</p>

“说说宗室的问题。”赵祯并没有这么轻易就让江昭过关。</p>

从江昭的策论就可看出，这绝对是一个务实的人。</p>

作为君王，他要的是解决问题的方法。</p>

江昭一叹，沉吟道：“臣以为，世间万物，五行相生相克，八卦相克相生，虚实相辅相成，应是自有道理。”</p>

不同的人说话有不同的方式，江昭区区六品小官，说话理应偏隐晦。</p>

不过，为免皇帝听不出弦外之音，江昭还是没有说得特别隐晦。</p>

意思也非常清楚。</p>

平衡之道！</p>

这事，定然是有兖王与邕王中某一位的算计，可又能怎么办呢？</p>

除了这两位，还能有谁有资格承继大统？</p>

如今，兖王与邕王，无非是相差不大，方才针锋相对，难分胜负。</p>

而一旦皇帝有了清楚的偏向，那可就一方势大，彻底出了结果。</p>

届时，哪怕皇帝并不过继宗室，也不妨势大的那一位成为“不是太子的太子”。</p>

一方特别势大，并涉及两代君王交替，为免落伍，几位尚未下场的内阁大学士也定然下场。</p>

如此，赵祯被架空也就是迟早的事情。</p>

时间一长，要么来一场“禅让”，要么来一场宫变。</p>

平衡，才是赵祯这位无子的老皇帝需要的结果。</p>

既然要平衡，那就不能单独惩处兖王与邕王中的某一位。</p>

要么两位都惩处，罪及连坐；要么都不惩处，轻拿轻放。</p>

而究竟是惩处还是轻拿轻放，就看皇帝的决定。</p>

反正，哪怕皇帝两个都惩处了，江昭也不得罪人。</p>

两个都得罪，就等于不得罪！</p>

事实上，皇帝要平衡，兖王与邕王又何尝不要平衡？</p>

这两人，最期待的就是皇帝有偏向，最怕的也是皇帝有偏向。</p>

二选一，势均力敌，你怎么敢保证皇帝一定偏向的是你呢？</p>

是以，对于两王而言，要是不能偏向于自己，那都不偏向也是一个可接受的结果。</p>

赵祯沉默了。</p>

无子的皇帝，难啊！</p>

好在，江昭好歹给了解决方法，他一时倒也有了些头绪。</p>

“贺寿在即，就不说贺表的事了！”赵祯罢了罢手，余光瞥相两王，眼中闪过一丝失望。</p>

“朕，前些日子得了一上联，名曰：五事言视听思。”</p>

此言一出，不少大员面色微变，望向兖王与邕王。</p>

所谓五事，也即貌、言、视、听、思。</p>

官家这一上联，故意省去了一个“貌”字。</p>

《尚书·洪范》有言：貌曰恭，恭作肃。</p>

而肃，即是王者之德。</p>

省去了“貌”字，自然是暗讽兖王、邕王无有王者之德。</p>

不难看出，赵祯不太看得上这两位。</p>

特别是经此一事，就更是厌烦。</p>

“朕久思而不得下联，卿等都是一等一的读书人，可有妙解？”</p>

赵祯回首，望向几十位紫袍大员。</p>

余光见兖王、邕王两人甚至都品不出上联有什么问题，心中就愈发不满。</p>

“可有解否？”十几息过去，赵祯再次问道。</p>

几十位紫袍大员相互望了几眼，不知该怎么办。</p>

这讥讽两王的上联，可不好接啊！</p>

宰辅大相公富弼沉吟着开了个头：“臣对，五音宫商角羽。”</p>

这种对子，主打的就是一个即兴。</p>

皇帝有了兴致，臣子也不能扫兴。</p>

哪怕是讽刺两王，那也得对上下联。</p>

这上联抛开讥讽之意不谈，本身的对联难度不高。</p>

要是就连这么简单的上联都对不上，岂非让天下失意读书人说庙堂之上都是庸人？</p>

富弼的这一对，也有些说法。</p>

所谓五音，也即宫、商、角、徽、羽。</p>

此处去了一个徽字。</p>

“臣对：六爻乾坤震离。”内阁大学士王钦若奏对，这位是天子宠臣，十分不凡。</p>

“臣对：五岳泰恒衡嵩。”有样学样，韩章也给出了自己的结果。</p>

“臣对：八音金石诗竹！”</p>

“臣对：六舞羽旄列干！”</p>

......</p>

往下，不少大员都给出了答案。</p>

这一联，单纯论难度，其实很低。</p>

“江爱卿，你怎么说？”</p>

经过上次辩驳与这次给出解决方式的问话，赵祯已经欣赏到了这位新晋状元郎的才华。</p>

这是个有才的年轻人！</p>

因此，见江昭迟迟没有答，赵祯不禁发问。</p>

“臣有两对，不知取舍！”</p>

赵祯笑了笑，挥手道：“说来听听。”</p>

“一对：六艺礼乐射御。”</p>

所谓六艺，也即君子六艺，礼、乐、射、御、书、术。</p>

“二对：九庙祖考宗穆。”</p>

帝王宗庙，也即九庙。</p>

起初，天子有七庙，三为昭、三为穆，与太祖之庙合而为七，自始祖以下，父曰昭，子曰穆，依次排序。</p>

而九庙，经王莽修改，渐渐演变而成，以始祖庙、太祖庙、七亲庙合计九庙。</p>

其中的供奉者，除了始祖与太祖，都是“宗”。</p>

始祖与太祖，可用“祖考”代指。</p>

而宗，又分为昭与穆。</p>

是以，本来应为“九庙祖考宗昭穆”，江昭舍去了一个字。</p>

昭！</p>

其实，这一联对得并不高明，但不影响它有点特殊。</p>

此联一出，不少大员都转头望了过去。</p>

江昭，舍去了一个昭字？</p>

这怎么能舍去呢？</p>

谁都能舍去一个昭字，你江子川怎么能舍去一个昭字呢？</p>

书案，赵祯一叹。</p>

他知道江昭话中音都是在说些什么。</p>

人都是有怨的啊！</p>

这两次，他的确是太过为难这位江爱卿。</p>

但凡换了一个新科状元，都得完蛋。</p>

“既然爱卿不能抉择，那朕为你抉择吧！”</p>

赵祯说着，执笔压纸，手书六个字：</p>

九庙祖考宗昭穆！</p>

墨干，皇帝掀起纸张，缓缓念道：</p>

“九庙祖考宗昭穆！”</p>

“这幅字就送予爱卿吧！须知，昭字显明，不可去矣！”</p>

九庙祖考宗昭穆，并不符合“去字”的对联方法，甚至就连字数也不吻合。</p>

但不影响什么，只因这是皇帝补出的下联。</p>

一位紫袍太监送上墨宝，几十位紫袍大员齐齐望向江昭，目光一一不同。</p>

有艳羡，有惊诧，有平静。</p>

不过，这事倒也并不特别让人意外。</p>

区区一位上任不足一月的六品小官，竟然有本事抵得住尚书级数人物的争斗，足以证明其的确是有大本事。</p>

但凡稍有培养，那就是宰辅根苗。</p>

此外，这种隐晦抱怨的方式，于文人中并不少见。</p>

只是方式不一样而已。</p>

或是作文章，或是作诗词，或是隐晦上谏，或是毛遂自荐，不一而足。</p>

只不过，江昭要猛一点而已。</p>

他是纯粹的出道即打巅峰赛。</p>

历经官家盘问、户部右侍郎呵斥、右都御使质询而不败。</p>

妥妥的富贵险中求！</p>

皇帝惜才，也不稀奇。</p>

并且，要是不出意外，这幅墨宝也仅是个开端。</p>

“臣江昭，拜谢陛下。”江昭一拜。</p>

赵祯颔首。</p>

.......</p>